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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天下”版图:元宇宙视阈下的国际传播新范式

发布时间:2022-05-16 17:11:22 浏览次数:2911次

作者:喻国明 杨禧羡  文章来源:《 对外传播 》

从技术发展的角度来看。“元宇宙”目前还是一个正在被书写着的概念,不同的参与者仍在以自己的方式丰富它的内涵。从实质上理解,元宇宙是一个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在线数字空间,是人为创造的意义世界,是人们数字化了的生活。把“元宇宙”放到媒介的视角下,它即为一个社会化再组织的媒介系统,为人类社会关系的连接提供新的方式、新的尺度和新的标准,②也为世界范围内的社会关系、内容生产与消费、权利互动、关系重叠与身份等带来了新的传播流动格局,为国际传播的新认知提供物理依据。

一、理解世界:新媒介语态下虚拟世界主义的重塑

从“对政治经济文化利益的争夺”的国际传播命题,转向“对人类命运的普遍关注”,世界主义在经历了国族中心主义、普遍主义后,带着全球一体化的期冀诞生。世界主义旨在人类推动跨越种族与国家界限,搭建共同的社会伦理道德,培育全球化的文化内核,形成普世意义的价值观念。随着Web2.0时代带来的信息技术革新,互联网连通全球交织构成了社交网络,媒介化空间内形成的“虚拟世界主义”走到人们面前。美国学者索夫雷-丹顿与巴尔丹首先给“虚拟世界主义”赋予明确定义,认为其是由媒介搭建的社会空间促成,在该空间内,文化内容与社会资本可以获得比实体世界主义更大范围的自由传递。在当下国际传播的实践中,学者史安斌提出平台媒体作为现今的全球传播的主要基础设施,实际上为我们带来的是“平台世界主义”而非“虚拟世界主义”。他提出,当下虚拟世界主义的语境因忽视了网络媒体作为传播中介的多样性、自发性以及无序性而具备极高的全球风险,虚拟世界主义失去了学理层面的合法性和解释力。

基于社交媒体技术杂糅创建的“第三空间”在Web2.0时代无法达成真正意义上的虚拟世界主义,而元宇宙的出现恰恰能弥补扁平化平台媒体情景下多重媒介、中介中心化、自发无序化的困境,带来具备自身规则、去中心化运营的虚拟社区,实现世界主义的“自下而上”的参与式建构,给予我们重新理解“虚拟世界主义”的钥匙。元宇宙连接虚拟与现实、过去与当下、时间与空间,以场景融通为核心,以个体社会关系为纽带,其中内容的生产与消费,权利互动、关系重叠与身份的流通共同构成了社会化媒介场域,意指带来的是现实社会的系统的“脱域”与社会关系的超越时空,这与虚拟世界主义培育“全球公民”、动员虚拟国际化空间的旨趣相合,为我们带来了新媒介技术下数字版的“天下”理念实现的可能,重塑了虚拟世界主义的媒介内涵。

二、感知世界:元宇宙下国际传播格局的新变化

美国著名传播学者约书亚·梅罗维茨(JoshuaMeyrowitz)在其代表作《消失的地域: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的影响》中提出,一个新媒介的出现会创造新的媒介情境并改变人们的生活场景,新的社会场景深刻影响着人们的社会角色扮演与交往方式,间接推动社会的发展变革。将元宇宙作为一种新型媒介放到“媒介-情境-行为”的变革框架来看,元宇宙的诞生深刻影响着国际传播的社会情境、交往行为与传播模式。

(一)情景与环境

1.“无界传播”的沟通情境

在《理解媒介》一书中,麦克卢汉首次把物理学中的“内爆”概念引入媒介领域,认为电子媒介带来界限的模糊,促进人感官的延伸以及拟态环境与现实环境的模糊。鲍德里亚在麦克卢汉的基础上对其观点进一步解读,认为媒介与现实的区分被消除了,现实中的真实事件与媒介中的虚构内容混杂在一起,社会媒介下意义与信息、内容与形式以及真实与虚构都是媒介“内爆”产生的“超现实”,着重深刻反思界限被打破后产生的混乱与失调。即使麦克卢汉与鲍德里亚对于“内爆”的倚重反思不同,一者偏向技术,一者导向意义,但他们依旧持有着内爆是“作为内向裂变消除界限”的共同认知。元宇宙的出现将这种技术与意义的“内爆”叠加并再次引燃,不仅开始连通媒介,消除媒介形态的区隔,形成“作为媒介的媒介”,还逐步模糊传播生态所有的界限,带来“传受界限、符号界限、内容指向界限、传播系统内外部界限、阶级界限以及国别文化界限”等等的融合,使元宇宙在媒介维度上产生跃迁,弥合虚拟与现实的对立。对于国际传播而言,元宇宙在虚拟与现实的“内爆”中,成为了社会唯一的媒介类别,使其自身逐步走向生命化,成为人与社会的延伸,达成与社会、与人一体,形成无界传播的国际沟通情境,在消解对外传播的意义的同时,也使对外传播无处不在。

2.“共在空间”的实现

元宇宙这一概念从诞生起,其中心词便是宇宙,讨论的核心内容在于“宇”与“宙”的虚拟无限性,问题聚焦于解决时空相关的矛盾。人们涉足元宇宙,在元宇宙内建立数字分身,在数字生活里拓展时间与空间的意义,极致压缩空间与时间粒子,拓展时空共见的可能性。元宇宙重构了实体地理空间与虚拟网络空间的物理区隔,使拟像化的全息场景建构起虚拟的“共在空间”,让遍布于世界各地的人同域共触,形成对外传播过程中的日常“信任场景”,形成“完全在场”的国际传播新环境。

(二)要素与模式

1.个人主体传播的角色调试

元宇宙将每个人都纳入传播的节点中去,国际传播的主体角色不再仅仅是过去媒介内容的生产者与把关人,主体工具也不在信息内容输送与呈现的媒介平台,“人”再次成为故事的焦点,以个人为基本单位的传播力量被激活。人与技术和媒介的互嵌与互构,技术意义嵌入人的身体,开始成为国际传播中的“终极媒介”。同时,被技术穿透浸润的身体,达成了心智、身体与环境三者合一的具身性传播,并与机器、平台、算法等共同搭建了国际传播的话语景观,使人身在内容中,本身即为内容,让传播内容看得到、看得下去、看得懂,深刻减少编码解码过程中的差异。

另外,元宇宙的来袭也带来了国际传播格局从“自上而下”到“自下而上”的转变,以民族国家为主体的国际传播摆脱了传统职业群体的束缚,大量非精英主体参与到全球传播的叙事中,传播主体下沉,公众的交往行为也开始作为重要的传播内容存在,草根式对外传播的模式达成,传播话语得到释放与再分配。

2.从人际传播、大众传播到大众人际传播

人际传播与大众传播在传统意义上的传播学领域一直处于一种二元对立的态势中,这种态势并非恒定不变,它伴随着新技术的出现而式微。元宇宙的出现便在一定程度上融合了大众传播和人际传播的要素,使得在元宇宙语境下划分“单向/双向”“同质/特质”“中介/非中介”的标准变得不再可行。元宇宙的数字拟态让很多个性化、隐私化的内容变成数据意义上完全公开的活动。当传播者在这种默许的环境中意识到自己的谈话或行为表现可以被他人所观察时,这种交流行为本身可能也会发生一定的改变,形成大众人际传播形态,在这种形态下其具备着个性化程度高、可及性强的特征。

大众人际传播带来的影响不是孤立的,它使得传播过程中形成旁观者效应,这些旁观者虽然被排除在当时当地发生的活动外,但借由元宇宙带来的时空压缩工具,使“人类行为的结果延伸到那些不直接参与其中的人”变成虚拟语境下的真实在场。对于国际传播而言,伴随元宇宙而来的大众人际传播与“受影响的旁观者”给对外传播的叙事方式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

3.去中心化的结构样态

元宇宙正在促使社会关系从彼此互动的地域性关联中进一步脱嵌,极大扩展着时空延伸的范围,将地方性和全球性因素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联系起来,帮助个体、群体、机构和国家跨越地域化情境建构更为去中心化的社会关系,突破二元结构思维和文化等级观,强调多元主体共生共荣。元宇宙下的各类社会权力主体都处于全球性的相互依赖中,地理意义上的边界逐渐淡化,私域和公域的界限也变得模糊,带来了权力关系变迁的去中心化传播场域与传播模式,形成了全新的社会信息权力结构样态。

(三)辐射与影响

1.“跨域共同体”

互联网在创建之初便内嵌了建立话语共同体的意图,元宇宙在互联网的基础上带有更多的主体包容性。技术的加持下,人们在沉浸式的媒介体验中自主构建自我的虚拟角色,这种角色特征跨越性别、容貌、语种、种族和肤色,超越文化偏见,达成在虚拟空间内共享身份和命运,很大意义上磨平了文化差异和身份认同区隔,有助于全球社会道德下平权的达成。使得在文化传播中,消除建立在刻板印象上的国际形象,降低文化折扣,让人们在沉浸虚拟中共建超越语言和文化差异的话语共同体。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立足于信息传播媒介高度发达的全球化语境,提供了关于当前和未来人类生存状态的深刻洞见,其中一个重要维度,就在于文明的交流互鉴、和谐共生。元宇宙塑造下的虚拟场域汇集了来自多元文化环境中的行动者,他们可能来自世界各地和不同的文明范畴,但在虚拟场域中实现了共同在场。他们在虚拟场域中的文化实践带来了文化符号的流动和意义的传递,为跨越文明的交流互鉴与和谐共生提供了新的机会和可能。

2.“自治联合国”

随着元宇宙的技术成熟,带来的是与现实世界平行的虚拟空间。当虚拟与现实交织到一定程度,全球治理体系在技术的搅动中,赋予权威祛魅,国家在数字层面与实体层面的涵义区隔消失,逐步形成“去中心化自治组织”的概念。同时,时空区隔的分离,社会政治内涵开始由地缘政治向技术政治转变,语权重新分配,改变原有政府单一主体模式与样态,国家形态存在被解构成虚拟联结下的“自治联合国”的可能。国际传播在这种语态下深耕技术领域的同时也要警惕技术霸权主义。

三、联结世界:对外传播下虚拟场域对话的行动准备

从现下的想象里,元宇宙以无界传播为终点将社会推延至远方。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国家、社会正以一种自下而上、去中心化、泛传播的虚拟世界主义模式连接起来,逐步消弭符号与意义、内容与形式、时间与空间、虚拟与现实的界限。这仿佛带来的是对外传播界限的消解与概念的消逝,但这终究归于社会的想象。于当下人而言,能动的社会实践才是社会存在发展的核心。基于此类想象的共同体,如何做好准备拥抱未来,如何在对外传播中顺势而为、乘势而上,成为了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

(一)理解媒介,认知未来

随着物质社会的前行与技术成熟的驱动,“虚构”这个一直作为“人类文明的底层冲动”逐步被想象力释放。虚构的未来媒介与当下的互联网实质上并没有本质的割裂,“从人类敲下第一段字符时,虚拟世界就已经存在了”,而元宇宙作为此刻更加像虚拟的虚拟,成为了未来互联网应用形态,也形成了未来媒介的新想象。达成对人类想象中元宇宙的理解与认知,是人类迈向未来最关键的一步,理清是什么、想要什么,才能在编辑世界的社会实践活动中掌握主导权。对于对外传播而言,传播主体首先要做到深刻理解未来媒介的发展趋向、形式特征、内容意义,适应技术动因下旧社会情境的坍塌与新社会情境的建立,推动虚拟场域下的媒介传播效果跨越物理世界和虚构世界,达成传统地域语境下的种族与种族、国别与国别间的美好连接,以更优雅从容的姿态迎接元宇宙社会的到来。

(二)以技术为基点,构建话语体系的先决原则

人类社会经历了农耕文明、工业文明,终于在21世纪迎来了数字文明时代。回顾人类历史上国际传播每一次的深刻变革,都有着技术动因的影子。从某种程度上讲,国际传播的发展史就是一部人类技术变革的演变史,技术的迭代带来了传播基础设施、信息传输速率、社会沟通情境的改进与升级,这些对于国际话语权都有着绕不开的影响。技术代表着国家发展的软实力,具备改变全球传播逻辑的重要意义,元宇宙作为以技术为主要命脉的信息系统,在变革当前的全球治理体系的同时,也在颠覆原有权力的平衡,推动着技术权力的战略竞争超越传统意义的地缘政治体系,带来技术政治的时代。在技术实力逐渐赋权的当下,对外传播需要在根本上借助技术实力搭建新的话语体系,以科技共同体、命运共同体为理论先导,架构更适宜中国语境的社会规范和价值编码,塑造国际治理新格局。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技术带来的全球话语治理变革是一个渐进式的博弈过程,根本目的在于搭建更加自由、平等、共生的社会生态,形成“惟德动天,无远弗届”的世界价值体系,要避免技术霸权主义的倾向,避免落入数字威权主义的“威胁论”话语陷阱。

(三)培育多元化的对外传播主体,打通点对点传播

虚拟空间带来的参与式叙事推动着国际传播体系中的重要节点与组织结构的不断修正、重新表达和再分散,改变了传统国际传播模式下普通个体“被代言”“被叙事”15的逻辑状态,国家叙述的一元面向开始向异质多元转变,数字革命赋权多元个体,传播主体中“人”作为个体的社会力量提升。公民外交时代在虚拟空间的助推下加速到来,“千人一面的公式化传播时代已经过去,人人皆是形象与风景”,16在新的媒介情景下对外传播中要着重培育多元传播主体,发挥个人精准传播与草根传播优势,由点及面,使多主体传播的鲜活力量充分涌动,创造多样生动的传播场景,让全民性与多元化成为未来多主体参与塑造个性化、生动化、真实化国家形象的关键词。

(四)中国故事有机融入虚拟现实,搭建临场感叙事场景

元宇宙弥合时空距离的沟壑,带来的是身临其境的、沉浸式的、诉诸人类共通感官的媒介体系,为跨文化传播带来共同在场的全新融通道路。在对外传播的过程中,应当把握这一特征,将“独白线性”以及“对话拓扑”思维方式向“在场升维”的方式转变。通过从“独白”到“对话”再到“在场”,以形象立体的方式促使传播内容可触可及。中国话语在对外传播中可借元宇宙发展之势而为,以沉浸式内涵融入和逼真的社会场景展示的中国故事,自然而然地内化中国文化背景,以生动的媒介互动形态,达成传受双方的共同叙事,潜移默化地影响全球文化价值与社会意识的共建。

喻国明(通讯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传播学实验室主任;杨禧羡系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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